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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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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將翻來覆去大半晚睡不著,不知為何明明心是空落落的,卻總像是在惦記著什麽,糾纏得心肝都難受極了。她在天都將破曉時才迷迷糊糊睡下,感覺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境卻只是咫尺瞬息之後又驀地驚醒,坐起來後怕地拿手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滿臉空白地發起呆來。

鶴丸看江雪的那個眼神在腦海中久久徘徊——昨日下午那場莫名其妙的相鬥,爭鋒相對的鶴丸與宗三,鶴丸只看了江雪一眼,可就那一眼叫她潛意識中都不敢忘懷。並不是惡作劇時那種再純良無辜再昳麗華美的眸光都掩飾不了的惡劣與捉弄吧,而是何等的純粹溫柔,仿佛擁抱著冰山都依然會心滿意足的笑意,淡淡的猶如清風般柔軟細膩,毫無遺憾的包容與留戀。

主將不由自主雙手抱頭,腦子一片混亂。只是一觸即分的一眼,怎麽就會叫她聯想到那麽多莫名其妙的東西?鶴丸的性子不是明擺在那裏,他會懂什麽這些有的沒的!

可是……到底怎麽會打起來的?宗三跟鶴丸這兩個,關系雖不屬親近,到底是有交情在的,曾經同在織田家待過的漫長年月,縱然宗三再厭棄那段時光,對於鶴丸卻並未有什麽惡感。更何況,這兩個來到本丸的時間相差無幾,在最先那個荒蕪狼狽什麽都沒有的本丸,也相互配合給了她極大幫助……再怎麽說,也不可能鬧成那麽不可開交啊。

刀劍之間的小情緒很重要的好麽,主將一向喜歡往最壞的結果想,唯恐著發生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於是要把矛盾扼殺在萌芽,可都快把自己頭毛給抓禿了都想不明白,這裏面又是怎麽牽扯上江雪的。而且,打架地點竟然是江雪院子……不是很不可思議麽!

無意識翻滾了好一會兒,她忽然猛地從床上跳起,只來得及把鞋子趿拉上順手扯了件罩衣就往外奔:“別管我——我去轉轉咖喱你別跟來啊——”

丟下近侍,抄小道趕往手入室,天已經蒙蒙亮,今日是個陰天,大約過會兒可能會下些小雨。春深時的日子總是這樣,陽光可以很燦爛,煙雨偶也會朦朧。

手入室沒有燈火,但是大門開著,遠遠的就望見外屋中僵持的三道熟悉身影——而就是在那一個瞬間,腦中那些梗塞的路口豁然開朗,什麽都明白了。

這樣一個事實……她以為她是會難以置信,亦或是惱怒至極,可當時整個胸膛整個腦海竟是意外平靜的,絲毫不曾泛起波瀾,平靜得她自己都有些害怕了。

外屋中,櫻緋色打刀的手死死攢在本體刀柄之上,渾身勃發的怒氣濃厚到幾乎凝結成實質,顯然並不是針對他兄長的,七步之遠是身穿白衣的太刀,一只手緊緊握著被他擋了半個身體的江雪的手,臉上沒有帶慣來的笑容,甚至是連表情帶眼神都很淡漠。

這樣劍拔弩張的氛圍,都恐分分秒宗三就能拔刀砍過去,可他明明一副氣瘋了的模樣卻又無可奈何死攢著刀柄不敢出刀。

宗三咄咄逼人不依不饒,鶴丸不肯松開江雪,江雪立在那裏保持沈默,場面一度僵持。

主將的忽然到來,三把刀都是微怔。

檐下的審神者衣衫淩亂氣喘籲籲,顯然跑得很急,可是意外的,她的眼神跟表情是種詭異的平靜。那視線在三道身影上極慢極慢地掃了一圈,長長籲出口氣來。

“鶴丸留下,”主將頓了頓,“江雪宗三……你們去外面等我。”

指令出來,卻是磨蹭了好一會兒才被實行。宗三惡狠狠瞪了鶴丸一眼,虎著臉轉身出門。江雪看著主將眼裏有些茫然,長長的睫毛掩著半邊冰藍眼瞳,陰影覆於其上恍然也遮蔽了幾分冷色,反倒呈現出一種近乎柔和的光澤。

鶴丸側頭註視著他。主將並不能看到他的眼神,只是註意到他側臉綻開的笑容。鶴丸在江雪轉過視線看著自己的時候,對著他慢慢露出一個微笑,然後松開了手。

江雪停頓了一下,往門外走。

淺色的和服,長長的銀藍的發在昏暗之處都像是流轉著光,他身上能感知到的情緒太少,就像一幅畫中步出的幻影般,太美,這樣素凈的美就跟清晨的朝露似的,夢一醒暖光一融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這道身影路過自己身側的時候,主將甚至忍不住扭過頭去看他,直到註視他邁出門檻,走到檐下。

主將蹭蹭蹭大步跑過去,狠狠拽住門框把兩邊的大門都給拉上,然後在更加昏暗的屋子裏扭過頭死盯著這把人嫌狗棄的太刀。

“我的江雪!我的寶貝江雪!!”撲上去一把抓住衣領——媽蛋就一件單衣沒領子,這麽狠狠一抓衣襟都差點被扯裂——原本甜美可愛的顏容因為迅速扭曲的表情倒顯得猙獰起來,“臥槽你到底是什麽時候出手的!!”

鶴丸金色的眼瞳一直半明半昧看不出情緒,聞言倒是笑起來,那麽優雅矜貴卻怎樣都掩飾不了滿足與自得的笑:“這個嘛……秘密呀~”

主將扯住他衣服拼命搖晃,咬牙切齒:“臉呢!臉呢!!你居然敢對我冰清玉潔的江雪寶貝出手!啊啊啊啊你!居!然!敢!!媽蛋居然還得手了臥槽!!”

“為什麽不敢,”鶴丸笑瞇瞇,“我這樣戀慕著他啊。”

主將憤恨跺腳:“鬼才信!他肯定是被你給騙了!!”

鶴丸揚起一條眉:“可是我們兩情相悅啊。”

臥槽知道這貨不要臉但不知道他居然可以這麽不要臉啊!!

主將淚都要飆出來:“那是我的江雪!我的!是我的!!你個不要臉的居然搶我的江雪!!”

“你的刀,”鶴丸像沒骨頭一樣淡定地順著她的手勁前後晃動,只是強調,“我的江雪。”

“啊啊啊啊啊——”

一門之隔,左文字家的兩兄弟沈默對視。

手入室的建築材質有隔音的效果,不過對於刀劍來說,這樣的隔音並不能發揮太大的作用。可是檐下的兩個人,都並未刻意註意門內的對話。

“兄長!”宗三最後也只能是這麽憤憤一嘆。什麽話都沒有說,但所有的覆雜神思都在這一聲嘆息中透露無疑。

江雪看到弟弟微微泛紅的眼眶。他本能地就有種想退避的念頭——這樣覆雜狀況的處理,不但不在他預料,還叫他全然不知所措——可是一種更強硬的力道促使著他釘立在原地,促使他甚至不能移開視線。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在發著光,那冰藍的雪原深處,亙古不化的堅冰之中流動著柔軟的水一般的色澤。不懂得怎樣說話,也說不出喜歡之類的話,可他通身上下每一個細胞每一個毛孔都在用力地傾訴著一個事實,我喜歡他,我好喜歡他。

“……就那麽信他嗎?”宗三紅著眼這麽低低地問了句。

江雪在沈默了許久之後,對著弟弟慢慢綻出一個微笑,如他慣來的那樣,哪怕心情極是愉悅也只溫溫淡淡的笑容,可那眼神實在是太美,像是春起時花序開滿枝梢壓得枝椏都快支撐不住沈甸甸的繁盛與靜美,那是彼此熱戀中的眼神。

宗三眼眶一熱,在控制不住落下淚之前驀地轉過身,頭也不回就下了走廊離開手入室。

……他不敢說,其實他是歡喜的。

那麽孤單又強大的兄長,那樣單純又痛苦的兄長,他一個人待在漆黑的深淵,何等漫長的時光,從未期待過救贖的曙光,也從來都拒絕任何人的靠近。他當然會心疼他,這位他在最初聽說過他的名字起就開始默默敬仰的兄長,可他充其也只能比別人靠得更近些罷了,兄長拒絕著所有人,甚至包括他自己。所以,有那麽一個人——不管他是誰——能夠叫他覺得有些溫暖,能夠叫他會控制不住想要微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只是,也會有些遺憾……那個人,不是自己。

主將憤憤然拉開大門,意外地發現宗三已經不在了,她擡起頭,江雪靜靜立在那裏,像是一幕懸停的涼風,稍稍用力就會從指縫溜走消失不見。

只這麽看著,她就想哭出來。

這真是鶴丸作的最成功的一場惡作劇——不,還不是惡作劇,惡作劇好歹還不會造成實質性的傷害,而他是成功在她心裏撬開了一個角,把她最珍愛的一樣東西給偷了去。

她當然喜歡江雪,很喜歡很喜歡,這喜歡並非是愛慕的那一種,卻也是極溫柔極珍惜的一種情感。她有那麽多把刀,可唯有江雪叫她心疼到見他皺皺眉都能輾轉反側整晚。然而正如鶴丸所說,審神者所擁有的也就只有刀本身,那更深的所有精神凝聚的神明永遠都具備真正的自由。

江雪是戀著鶴丸的。他不說話,沒有表情,甚至連眼神都是那麽的輕淡,可她就是能知道,他那麽那麽喜歡他。只有那一種愛戀的情感無法欺騙。

臥槽這種被迫嫁女兒的心是怎麽回事?!!

可為什麽要是鶴丸!誰都好啊,怎麽選了鶴丸!!每次想到這裏,就有種生無可戀的痛苦。大概是這把刀給她的玩世不恭任意隨性之感實在太濃,老叫她覺得……媽蛋!快還我江雪!!

江雪等待著,可是主將就是光看著他不說話。他停頓了一下,擡頭望向她身後的人。

白衣的太刀沖著他笑,然後慢慢擡起他的手。

江雪條件反射地看向主將,主將已經轉而鄙視地看著他的手。鶴丸不動,依然舉著手。

江雪猶豫良久,見他真的不達目的不罷休,也只好走進去,伸出手牽住他。

“回去吧。”鶴丸道。

江雪點了點頭。

面無表情的主將把爪子用力按在門上,一下一下抓著,似乎不撓出痕跡來不肯罷休。

作者有話要說: 10.2

又有刁民覬覦朕的江雪!

話說窩好像又要自己給自己挖坑了……上次有這麽強烈的作死預感,還是在寫上神結尾穿越到原著的番外然後怎麽完結都完結不了最後給果斷爛尾的時候,媽蛋這個番外我有點想寫鶴雪現代腦洞啊,然後那種一不小心玩兒脫的炒雞心慌慌的趕腳臥槽……

給尼萌看看目前已預定番外的標題。

番一-如果戰爭結束了

番二-如果鶴是暗墮的

略糾結……

話說,求!收藏作者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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